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根冒着泡泡的肋骨。
亲爱的父亲问我:“告诉我爱是什么?”
“就是骨头里满是泡泡。”
这是一句傻话,但聪明的父亲听懂了,他笑了,说:“你这个傻瓜,是泡泡都会消散。”
“它们不断冒出来。”
讲述者丨阿来
02 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支予我教养的笔。
譬如让我递给他一支笔,我随手递过去,不想把笔头交在了父亲手里,父亲就跟我说:
“递一样东西给人家,要想着人家接到了手方便不方便,一支笔,是不是脱下笔帽就能写;你把笔头递过去,人家还要把它倒转来,倘若没有笔帽,还要弄人家一手墨水。刀子剪子这一些更是这样,绝不可以拿刀口刀尖对着人家:把人家的手戳破了呢?”
直到如今,我递任何东西给别人,总是把捏手的一边交给对方,报纸书本也让人家接到手就能看。
另外,父亲还告诫我开关房门要想到屋里还有别人,不可以砰的一声把门推开,砰的一声把门带上,要轻轻地开,轻轻地关,我也从此遵循到现在。
讲述者丨叶至诚(父亲叶圣陶)
03 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缕称兄道弟的烟。
我十七岁初恋,暑假里,在家写情书,他在一旁瞎出主意。他喝酒,给我也倒一杯。抽烟,一次抽出两根,他一根我一根。他还总是先给我点上火。
我们的这种关系,他人或以为怪。父亲说:“我们是多年父子成兄弟。”
讲述者丨汪曾祺
04 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抹不愿下落的憨笑弧度。
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小
简直是一条软体的虫子
当我伸出偌大的双手
却不知如何抱你
我对着你说话
我对着你唱歌
我对着你变成一条小狗
欢喜得像是一个傻瓜
你走姥姥家去了
你妈妈抱着你走姥姥家去了
你可真狠心
你一走就走了
一二三四五六天
我跟你说吧
我是忍着才没有去看你
并且告诉自己
每天只想你一次
你知道吗,我的孩子
不管你哪一天回来
那一天就是我的节日
讲述者丨海桑
05 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在我们兄弟的记忆中,他似乎永远板着脸。不管我们是处于怎样狂妄喜悦的状态,只要被父亲的目光一扫,顿时就浑身发抖,手足无措,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声了。
父亲的严厉,在我们高密东北乡都是有名的。我十几岁的时候,经常撒野忘形,每当此时,只要有人在我身后低沉地说一声:你爹来了!我就会打一个寒战,脖子紧缩,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天才能回过神来。"他既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那你们为什么那样怕他呢?"是啊,我们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怕父亲。
但高密东北乡的许多人说,我们老管家之所以出了一群大学生、研究生,全仗着我父亲的严厉。如果没有父亲的严厉,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还真是不好说。
讲述者丨莫言
06 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部使我更像我的书。
我父亲凝重有威,我们孩子都怕他,尽管他从不打骂。如果我们不乖,父亲只会叫急,喊母亲把淘气的孩子提溜出去训斥。钟书初见我父亲也有点怕,后来他对我说:“爸爸是‘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我们怕虽怕,却和父亲很亲近。
我记忆里或心理上,好像经常在父母身边;一回家就像小狗跟主人似的跟着父亲或母亲。我对什么书表示兴趣,父亲就把那部书放在我书桌上,有时他得爬梯到书橱高处去拿;假如我长期不读,那部书就不见了——这就等于谴责。父亲为我买的书多半是诗词小说,都是我喜爱的。
父亲说,没什么该不该,最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我却不放心。只问自己的喜欢,对吗?我喜欢文学,就学文学?爱读小说,就学小说?父亲说,喜欢的就是性之所近,就是自己最相宜的。
讲述者丨杨绛
07 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条扛着生活负荷的皱纹。
我是使爸妈衰老的诸多事件之一
职称、房贷、牛肉的价格
我跻身其中,最为持久
我是这对中年夫妻唯一相符的病症
共同的疾患,二十三年来
无时不在考验他们的婚姻
我差不多就是耐性本身
我是疲惫的侧面、谩骂的间歇
我是流水中较大的那块石头
将眼泪分成两份
讲述者丨脱脱不花
08 当我抛给父亲一个“——”, 得到了一团牵绊一生的命运绳线。
提纯父爱,
我们得到了“——”。
这条线,
是父亲新添的白发,
是父亲掌心的纹路,
是父亲挺起的腰杆子,
是父亲伏案的书桌,
是父亲手植的一棵树,
是父亲在路灯下的影子,
是父亲欲说还休的停顿,
是父亲替你负重前行的脊梁……
以辅助线“——”作画,
父爱,可以被欣赏可以被珍藏了。
我们总说,
父爱如山岿然,父爱如海浩然,
其实,父爱始终如“一”,无所不能。
父亲和子女之间本就有一条无形的绳线,
你执这端,父亲守在那端,牵绊一生。
虽然看不见,
但这条线以爱之名七十二变,
幻化成育你护你爱你的千百种动人模样,
名曰父爱。